戰爭及暴力,並非僅止於死亡及毀滅,更在於泯滅人性。
本片改編自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同名小說,代表匈牙利角逐2014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根據雅歌塔與其兄小時候的生活經歷所撰寫的自傳體小說。
故事是描寫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對十三歲雙胞胎兄弟(安德拉斯傑曼特、拉茲洛傑曼特 飾)因其孿生手足之顯眼特質,被母親送至邊界的外婆家以求安然度過戰爭,從軍的父親將一本日記交給他們,要求兩兄弟將每一天發生的事紀錄在上面。
兩兄弟原本生活在一個有良好教養、富裕整齊的上流家庭環境中,美麗的母親優雅動人,軍人父親英挺威嚴又充滿慈愛,一家人原本天倫幸福的日子卻因戰爭而劃上句點。
兩兄弟的外婆因有毒死自己丈夫的傳聞而有巫婆之稱,而兩兄弟到邊界外婆家的第一天,迎接他們的是「雜種」的咒罵聲及不得進門整夜露宿在外。
外婆舉止談吐粗鄙,要求兩兄弟幹活才有食物吃,兩個少年必須忍受外婆的毆打,每天劈材、養豬、挑水、作盡各樣田野的粗活,才能以勞動賺取當天的食物,即一湯匙的洋芋湯。
外婆的住處骯髒雜亂,外婆准許進屋後,兩兄弟安睡之所是炕上的一個窄小空間。他們聽從母親的話,利用找到的聖經、攜帶來的書籍自己練習閱讀、寫字,並將每天發生的事記錄下來,外婆每天早上打他們,逼他們做苦工,不給他們食物吃的事.....在舒適安全的床上安眠、美味營養的充足食物、母親的擁抱及親吻都已經離他們而去了。
一天,兩兄弟跟外婆上市場兜售櫻桃蘿蔔、蘋果等蔬果,一位狡詐的兔唇妹偷了外婆的蘋果,兩兄弟追著竊賊來到酒吧裡,兔唇女孩回頭看見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指著他們高聲叫著:「小偷!」
酒吧裡的人揪住了兩兄弟的其中一個,他們都極力否認偷竊,卻仍被身形高大的醉漢抓住痛毆,少年只能發出痛苦哀叫聲。
在這樣一個由戰爭所引起的瘋狂環境裡,真相並不重要。
兩兄弟決定一定要活下去,第一課就是要「鍛鍊自己」。
兩個少年開始練習互毆,以增強對疼痛的忍耐力,邊揍對方邊說些咒罵的骯髒字眼,他們練習說這些字眼並將怒氣運用在鞭子上,心裡覺得好痛,但口裡要一直喊著不痛不痛,直到眼睛腫了、嘴角流血了,他們需要可以面對暴力環境的忍耐力。
他們也開始練習殺生,一開始是甲蟲、蝴蝶,他們把每隻殺死的動物做成標本,貼在父親給他們的筆記本上,記上數字標號58.59.60.....,然後是魚、青蛙、兔子,他們把殺死動物方式記錄下來,把殘肢碎羽貼上,把看到的戰車、坦克、絞檯、屍體、槍決畫下來,把被殺死的人畫下來,編號78.79.80.....
兔唇妹仍然說謊偷竊,被兩兄弟逮到時就會教訓她一頓,兔唇妹說自己偷竊是為了家中又瞎又聾的母親,理解產生同理,兩兄弟與兔唇妹變成好朋友。
兔唇妹教他們各樣偷竊的手法,為了練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兩兄弟甚至在空襲警報來襲時不躲進防空洞避難,刻意站在來攻擊裝滿炸彈的飛機下,分別把眼睛蒙上、把耳朵摀上,為了感受與練習面對死亡的恐懼。
兔唇妹與兩兄弟開始在酒吧內賣藝賺錢,兩兄弟也學會向教會的牧師勒索,兔唇妹說想要錢就去找牧師,牧師曾付錢給她,又給她錢叫她不要說出去。
兩兄弟依循「真相不重要」的法則找上了牧師,牧師給錢後問他們有沒有讀過聖經,知不知道十誡,兩兄弟回答,十誡都知道,但這世上沒有人遵守,經上說「不可殺人」,但事實上,人一直都在殺人。
兩兄弟順利的跟牧師要到錢,他們想向一名猶太鞋匠買雙保暖的橡膠鞋,這鞋匠是小村落裡唯一對他們兩兄弟感到真實同情的人,他沒收下錢反倒各送了兩兄弟一雙冬天保暖的橡膠靴子,要他們把錢留著去買雙保暖的襪子。
大雪紛飛的冬日,兩兄弟在雪地中漫步的時候,發現一名已經四天沒吃東西的逃兵,兩兄弟應允要帶保暖的衣物及食物前來,隔天兩兄弟到達時,不料士兵已經凍僵死在雪地裡了,兩兄弟將武器及炸彈拿走,埋在德國軍官借住外婆屋舍窗外的長椅下。
兩兄弟仍殷殷期盼母親的來信,後來發現母親寄來的保暖衣物及信件居然都被外婆藏起,兩兄弟憤怒地將衣服拿走,他們必須學會堅強,經歷漫長的時間及艱困暴力的環境,他們已經失去見到母親的盼望,記住母親所說的慈愛的話語如此令他們心痛,他們決定把母親的照片、信件都燒了。
因為他們不想跟士兵一樣餓死,所以開始練習忍受飢餓的能力,寒冷的天氣下,除了繼續做苦工之外,惡毒的外婆還特地烤了一隻香噴噴的嫩雞要打擊他們的意志,四天沒有進食,他們餓到直瞪著豬所吃的食物。
就如同他們所回答德國軍官的話,他們並不喜歡痛苦,他們所作的一切,只是想戰勝疼痛、飢餓與寒冷。
德國軍官對他們俊俏無邪宛如天使般的臉龐、堅硬的意志十分欣賞喜愛,卻引起另一名同性軍官的妒心,我個人覺得,他們很幸運的被趕出了軍官屋外。
翌日,他們遇見牧師所派來買馬鈴薯的女僕,他們幫女僕提馬鈴薯回教會,女僕想順便幫這兩個髒兮兮的少年「洗澡」。
兄弟倆遲疑著,自從來到外婆家,他們沒洗過澡,身上長滿了蝨子,奇癢無比。
女僕在他們面前寬衣解帶,要他們不要害羞,她先跳入浴桶,試圖解除他們的戒心。
女僕潔白的皮膚,水藍的眼睛看起來是如此無害,兩兄弟慢慢進入浴桶,讓女僕幫他們洗澡,戲笑中女僕抓住他們的腳,放到自己的私處自慰起來。
「可惜你們太小了,如果你們再大一點,會更好玩」女僕臉無羞恥、神色自如地說。
士兵們逮捕了小村莊裡的所有猶太人,經過教會窗邊時,女僕高聲說:「不要忘了鞋匠!」
女僕愉快邊咬著塗滿奶油的麵包,睥視路過的猶太人。
兩兄弟跑到鞋匠家發現,鞋匠已經被人用自己的工具打死在地上了。
他們質問女僕為什麼這樣對猶太人?
「他們像牲畜一樣!」女僕不以為意,輕蔑地說。
兩兄弟回答:「他是我們唯一的朋友!」
兩兄弟挖了埋在長椅下的炸彈,偷偷放在女僕每天會固定點燃的暖爐裡,就在隔天女僕仍然愉快地哼著歌,睜著明亮無邪的水藍眼睛點燃爐火時,火藥如所預料的爆炸了。
兩兄弟因居住環境離死去士兵武器遺失的地點相近,加上曾進出女僕住所,因此被懷疑與此起爆炸案有關,他們被士兵抓住刑求。
兩兄弟被打得遍體麟傷、滿頭是血,倒地昏厥之時,德國軍官出現將他們救回,軍官毫不遲疑的開槍殺了刑求兩名少年的士兵。
回程坐在軍官車上時,兩兄弟體會到最令他們痛苦的,不是折磨刑求,而是士兵將他們兩人分開。
戰爭終於接近尾聲,德國軍官朋友沒有任何解釋的離開了,兔唇妹裂開嘴笑著揮手歡迎解放軍軍隊,然後死在軍隊所有軍人的蹂躪之下,兩兄弟按照兔唇妹母親的願望,放火燒了她及母女兩人的屋舍,原來兔唇妹的母親不聾也不瞎。
兩兄弟的母親終於出現來接他們了,還帶著一個小嬰兒及一名陌生的男人,看著他們的妹妹,兩兄弟拒絕離開。
突來的炸彈將站在門口的母親及小嬰兒炸死了,男人早就逃了,目睹這一切的兩兄弟回到自己的炕上沉沉的睡了。
外婆連夜將自己女兒的屍首埋在庭院中,到了清晨兩兄弟發現,平常身體就已經異常肥胖又有酗酒習慣的外婆倒臥在庭園中,中風了。
外婆要他們應允若是自己再次中風,就要讓她喝下摻了毒藥的牛奶,這是對她的仁慈,接過毒藥,兩兄弟說,如果這是妳的心願的話。
在外婆中風期間,兩兄弟許久不見的父親終於出現了,他執意要挖開妻子的墳墓,確認妻子的屍體,看到嬰兒屍體後,才得知妻子不忠的實情,他在大雨中消失了身影。
父親執意要越過邊界,連被逮到後刑求拔掉十指指甲、冒著生命危險都要越過邊界,而外婆再次中風後,兩兄弟依約將毒牛奶給外婆喝,他們清潔著外婆的屍首,彷彿外婆才是真正的家人。
他們向父親說,因為他們很清楚邊界的情形,他們願意幫助父親越過邊界。
只要跨大步一點,就可以避開之字形埋藏的地雷,他們說得沒錯,跨大步就可以越過,但要先找一個人走在你面前,兩兄弟有默契地低下頭,等到父親被地雷炸死後,兩兄弟的其中一個,踩著父親的屍體跨過了邊界。
惡童日記小說與電影的版本,如果不討論是否忠於原作的話,差別在於,影像補足了原文小說翻譯為本國文字過程中因譯者本身程度而造成的文意誤差,使人能從電影角色人物眼波流轉的瞬間,深切體會到書中主人翁心境的轉折,或說,影像能在短時間內提供了導演對小說原著的整體理解,再以影像將其癌豐富的想像力呈現出來。
本片敘述了一對攣生兄弟,如何從純真無邪的少年,在暴力、戰爭的荒謬時空下,不得不剝除、殺死自己與生俱來的人性,以求在殘忍的環境中生存下來。
一開始兩兄弟學到的功課就是拳頭與生存,他們發現禮教與道德並不適用於現實生活中,為追趕竊賊反被人當成竊賊般痛毆。發狂ㄧ如酒醉的人們並不在乎真相,因飢餓、貧窮、缺乏、戰爭所造成的壓力化為暴力宣洩,未成年少年就是他們仇恨及痛苦的代罪羔羊。
少年發現要耐得住疼痛才能活下來,他們互相攻擊直到倒地為止,他們開始練習虐殺小動物,重現眼前所看到的殺戮景象,他們的世界只有一個邏輯在運轉--被殺與殺害,如果不想站在被殺的一端,只有想辦法增強自己掠奪他人生命的能力。
他們從殘殺甲蟲開始,朝小型哺乳類動物發展,最後開始虐殺雞隻,將他們所感受到的一切憤怒、仇恨化為具體的暴力,從小所受過的禮教與道德逐漸解體,隨著兔唇妹的啟發,開始偷竊、說謊、勒索、膽大妄為,為了拒絕心痛將母親的照片及信件都燒光,但他們身為人所具有的情感感受力還沒完全消失,他們知道鞋匠是真心同情他們遭遇的朋友,看見朋友被當成牲畜一樣殺害會感到憤怒、想報復,他們在女僕身上感受到被剝削利用是怎麼一回事,知道女人可以有如蛇般狡猾的言語。
在被士兵刑求中,他們發現自己的致命弱點,就是與對方分開,為了能有更堅強的能力活下去,他們知道終有一天他們必須分離。
當分離已久的母親出現在眼前時,他們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早已不是那個將他倆的存在視為最高喜樂的母親了,她手裡所抱著的,是與另一個陌生男人所生下的嬰兒。他們拒絕母親的謊言與假意,寧願與惡毒的外婆同住,繼續活在「現實生活」裡。
他們看了太多的死亡,逃兵因寒冷飢餓而死、鞋匠被視為牲畜般打死、兔唇妹被輪姦致死,人不是被殺就是殺人,不是被利用被剝削,就是利用剝削人。
當母親在眼前被炸彈炸死時,兩兄弟回到炕上,不知是眼前的景像讓他們太過疲倦,還是太過厭倦,他們各自找了一個姿勢睡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緊相依而眠。
隔天他們發現徹夜埋葬女兒屍首的外婆不幸中風、躺地不起時,他們叫著外婆外婆,死命地將外婆肥胖的身軀拉曵回家,彷彿這位天天逼他們作苦工、與他們做對的才是他們的至親,外婆要他們在牛奶中下毒時,他們的眼神反映出某種既冷靜又瘋狂的凝視,彷彿心智已然越過人際、血緣、親情的牽絆、道德禮教的束縛。
最後,為了讓自己年輕孱弱的生命繼續成長,他們其中之一必須踩在父親的屍體上,將另一個彷彿是自我的存在,遠遠地拋棄。
如果要以道德禮教來看這兩個「惡童」,倒不如可以來分析一下,是怎樣的世界造就了他們,並且奪走了他們天真純稚的童年歲月,讓他們在暴力及殺戮、歧視、謊言、飢餓、剝削下成長。
為了活下去,少年的雙手染上鮮血,雙眼看盡的是死亡,要將所有會讓人軟弱、心痛、哭泣的部分都丟棄,他們不再相信任何人,拒絕一切的牽絆與眷戀,最後甚至要將另一個,如同是自我一般的存在也捨棄,也許,他們是在暴力及戰爭活下來了,身體的部分隨著歲月會繼續長大,但心卻在一次一次的暴力及殺戮之中,漸漸流光了溫暖的血,變得跟冰一樣堅硬寒冷了。